大众日报1.8万字黄河滩区脱贫迁建纪实,全景记录波澜壮阔滩区
黄河在鲁奔流千里,滩区百姓困苦百年。黄河山东段长628公里,河槽和大堤之间形成1702平方公里的滩区,60万群众居住其间,饱受水患威胁,因洪致贫年复一年。
黄河滩区脱贫迁建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交给山东的一项重大政治任务,寄托着滩区群众百年的“安居梦”“致富梦”,对全省决胜全面小康、决战脱贫攻坚具有重大战略意义。
牢记总书记嘱托,山东把黄河滩区脱贫迁建这一民生工程作为脱贫攻坚重点任务,确保2020年高标准、高质量完成,给60万滩区群众一个稳稳的家。山东还抓住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的重大机遇,统筹推进“黄河滩”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让黄河成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
这是一幅徐徐绘就的壮丽历史画卷。本报一直见证、记录滩区变迁。2019年8月,大众日报启动黄河滩区脱贫迁建大型蹲点调研,一年多的时间里,在总编辑带领下,记者多次深入滩区采访,行走千里黄河沿岸,蹲点7市16县(区)61个滩区村。今天,大众日报推出大型蹲点调研报道,讲述波澜壮阔的黄河滩区脱贫迁建故事。
相关链接:
断头柳不再断头,百姓告别“五难”——
千里黄河滩,换了人间
【题记】断头柳,黄河滩区常见的柳树,宋代入画《清明上河图》。黄河发洪水时,人们将柳树头部砍断,用柳枝裹住石头,捆成“柳石枕”,用于护堤抢险。来年“断头”之处重发枝丫,生生不息。进入新时代,行走千里滩区,柳枝绿映黄河,却鲜见“断头”。看来,断头柳的名号,是名不副实了。
苦难,曾年复一年。黄河河槽和防汛大堤之间的土地为滩区,既发挥行洪、滞洪作用,又承载着滩区群众的生产生活。黄河山东段长628公里,滩区面积1702平方公里,60万名群众居住其间,饱受水患困扰。
安居难、娶亲难、致富难、出行难、上学难——黄河滩区人,曾祖祖辈辈逃不出滩区之难的阴霾。
滩区百姓之难,源于黄泛之苦。
“我是从小枕着黄河、在提心吊胆中长大的。”72岁的朱运起说。甘东村,黄河入鲁第一乡——菏泽市东明县焦园乡的一个普通村庄。9月10日,村中小院里核桃青、石榴红,一张桌,几杯茶,老人和记者们围坐,黄河的故事徐徐而来。
村子距黄河只有30多米。朱运起最怕的就是农历六月——“六月二十一,打开南北堤”,洪水说来就来。要活命,筑高台。20世纪70年代,村里11个生产小队,每队筑一个高3米、占地两三亩的房台,百姓称之为“救命台”。漫滩时,村民登台避险。
“以前想过搬迁吗?”记者问。
“生在滩区,由不得自己选。如果不是共产党给做主,想挪地方也没地儿挪。”朱运起说。而今,离小院不远的焦园乡1号大型村台上,新村庄正在建设。朱运起期盼的新家,就在眼前了。
对洪水的恐惧,也深深印在滨州市惠民县大年陈镇刘家圈村70岁村民李开凤的心中。1975年发大水,距离刘家圈村只有一里多地的生产堤,决了口。听见巨响,她抱起4岁的儿子,拽着婆婆,撒腿就往大堤上跑。人在前头跑,水在后边追。李开凤刚爬上大堤,水头就扑了过来,堤根的洪水瞬间就到了一米多深,带着急流。“那种心惊胆战,一辈子都忘不了。”在大年陈镇桃乡名郡社区120平方米的新家里,坐在当年用滩区柳条烤制的小凳上,李开凤和记者谈起这段往事,已是云淡风轻。
济南市黑虎泉北路,山东黄河河务局。记者翻阅微微泛黄的资料,滩区苦难史跃然纸上:自1950年以来,山东黄河滩区遭受不同程度的洪水漫滩48次,合计受灾村庄1.23万个,受灾人口664.71万人,淹没耕地1180.88万亩。
滩区百姓之苦,在于安居之难。
88岁的彭济浮掰着指头跟记者说,他这辈子有50年都花在同一件事上——给自己家盖房子。彭济浮是菏泽市鄄城县李进士堂镇田楼村人。田楼村虽名中有楼,搬迁前却连一座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彭济浮家的房子,被黄河水泡塌过6次。“三年攒钱,三年垫台,三年建房,三年还账”,曾是彭济浮逃不出的魔咒。除了除夕和正月初一不筑台,其余时间村民几乎每天都要推土垫台。
安居难,则娶亲难。
迁建的新房里,儿子结婚时的全家福摆在电视柜上,田楼村党支部书记彭济献打开了话匣子。“有女不嫁黄河滩”,曾是滩区百姓抹不去的痛。在滩区,谁家生了儿子添了人口,喜悦的同时,也意味着这家要用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像燕子衔泥垒窝一样,一锨土一锨土地堆筑一处高高的房台。
田楼村434户人家中,40岁以上的单身汉一度有20多个。回首过往,为了娶媳妇,滩区村民曾无奈想到了“两转”或“三转”的办法。一家与另一家商量好,嫁出一个闺女给对方,对方家的姑娘嫁过来,这叫“两转”;三家协商好,转着圈儿嫁女儿、换回媳妇,这叫“三转”。
2018年10月,田楼村整体搬进新社区。安居之后不到一年,娶亲的就有20多户人家,比此前3年的总数还要多。
滩区百姓之难,在于丰收难。
济宁市梁山县赵堌堆乡郭蔡村,黄河漫滩时,一年只能收一季麦子,玉米、大豆、花生、地瓜等秋收作物基本收不了。村民常念叨:“黄河,给个秋吧,给个秋吧,一麻袋的工分又白瞎了。”而今,全村已搬进新社区。在社区广场拎着小马扎遛弯儿的李朝修,见记者在采访就凑了过来。老人说,为了与黄河“抢食”,村里只能种高秆的玉米、高粱——大水来了,有时能露出尖儿,大家就划着船收这残存的庄稼。
滩区百姓之难,恰如洪水之中的断头柳。年复一年,摆脱不了魔咒,日子就没有奔头。
新时代,滩区脱贫迁建,安居终于梦圆。
高空俯瞰东营市利津县北宋镇高家村——全省首个完成旧村台改造提升的滩区村庄,犹如一个巨大棋盘,稳稳落在一个翻新后的大村台上。落日的金色余晖中,一条笔直宽阔的马路直通村子,记者走近才发现,这个村台高近6米,台周红土包边,砌满六棱砖,空格长满青草。山墙上绘制着精美图画,每条小巷都有一个与“福”字相关的名字。
“俺这辈子搬三回家了,这下心里终于踏实了。”73岁的高家村村民张金兰边忙手中的活儿,边和记者拉呱。村里原来一户一台,房基和地面落差大,坑坑洼洼,出门就像跳坑,下雨泥泞不堪。几经搬迁,村里修筑了一个大村台,各家房屋建到了村台上。2018年,利津19个村的滩区旧村台改造提升工程启动,对原村台进行加固修缮,各家各户连到一起,村子统一规划,硬化了巷道,铺了排污管道,装了路灯,天然气管道通进了家家户户……
滩区百姓迁建,不仅安居,还要乐业。
在梁山县赵堌堆乡,离李朝修新家不远就有一个家居产业园,已落户企业11家,六七百名村民在此务工。梁山县在滩区迁建中坚持工业园区、农业园区、居住社区“三区同建”,并计划将滩区5.6万亩土地流转,发展适度规模经营。
淄博市高青县常家镇开河村69岁的老人王公明,今年农历二月十六搬到了镇上的新楼房中。新社区对面就有工业产业园,村民就近就业。镇上还举办了育婴员培训班,培训拿证后月收入能有四五千元。
断头柳是报春的使者,春风一来即吐新绿。记者蹲点采访了滩区61个村庄,真切感受到滩区百姓日子有了盼头,生活有了劲头。
年复一年的黄河水患,曾给滩区百姓留下特殊的精神印记。“这里的人养成了一种不留、不积攒的生活习惯。”作为土生土长的黄河滩区人,东明县委党史研究中心主任关元杰说,以前百姓难安居,年年提心吊胆,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日子安定下来,大家为长远考虑得更多了。
这种改变在滩区很普遍。“原来出门进门一身泥,卫生习惯不讲究,而今变化可大了。”田楼村党支部书记彭济献说,搬上新楼房,大家不仅把自己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主动对小区的公共区域分片包干、定时清理,小区环境可清爽了。
以前由于交通不便、出行困难等原因,教师不愿下滩,滩内外教育水平差距大。随着这次迁建,滩区孩子的教育变成了大家关注的事。鄄城县左营镇石庙村31岁的村民石奇稳,高一没念完就去天津学修车,去济宁开店卖馒头,大部分时间把孩子放在老家。2017年,听说村子要迁出滩区,孩子可以上镇中心小学,他毅然回到左营镇政府驻地,开了一家汽车美容店。第二年,石奇稳一家上了楼,从店到家、到学校,步行仅需十几分钟。每天晚上,他都给孩子辅导功课。“光顾着挣钱荒了孩子教育可不行,说什么也得把孩子的学习搞上去。”石奇稳说。
东明县长兴集乡竹林新村,一座别具一格的村史馆里人来人往。与新中国同龄的毛吉志老人,放下船桨拿起画笔,成了远近闻名的文化人。新村不仅建起了新房子,还建起了这座馆,陈列起他主创的书画作品。曾经的苦难、滩区的过往,都留存在画中,沉淀在老物件里。这位老人从未想过,他的手艺在今天焕发了生机。
“呼儿哎,嗨嗨嗨吼嗨嗨吆,吃罢了饭把碗丢,后花园里看石榴,树上飞来鹦哥鸟……”黄河号子传承人彭济浮,中气十足地唱起黄河号子,粗犷豪放、余味悠长。16岁起,他就在黄河岸边和壮汉们唱号打夯。这号子迎着黄河波涛,正是百年来滩区百姓与水患斗争的号角。“年年唱号子,年年筑村台,也没有逃脱黄泛的苦。现在我们搬出来了,黄河号子没人唱了。不过,这是好事。”彭济浮说,历朝历代没干成的事,这个时代办成了!
相关链接:
耐瘠耐碱黄须菜,为谁壮美为谁红——
立下愚公志,誓圆安居梦
【题记】黄须菜,也叫碱蓬,又被滩区人称为奉献菜,艰苦时期人们曾赖以果腹。它耐贫瘠、耐盐碱、耐旱涝,生命力极为顽强,越靠近海岸,土壤含盐量越高,叶片就越红,在黄河口形成壮美的红地毯景观。碱蓬具有超强的土壤脱盐功能,就像一台大自然的过滤机,一点一点吸收泥土中的盐分,岁岁枯萎、年年生发,体现出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特质。
淄博市高青县黑里寨镇郭王村是个跨河村,初夏时节,岸草青青,旧日的渡船闲靠在岸边。
黄河的美景,难以冲淡水患记忆。搬迁,一直是全体村民的梦想。1975年、1976年,接连两场大水后,公社曾组织受灾严重的人家搬到滩区外。新址离老村4里地,地是1:1换的,各家出料、公社出工。那是郭王村第一次迁建。
57岁的郭王村党支部书记裘延雷,已是一头白发。当年他父亲也想搬出去,铺房顶的苇箔都备好了。但是公社财力有限,只能先照顾受灾严重的。10户塌屋的搬了出去。裘延雷家房子没倒,还不能搬,只好恋恋不舍地把苇箔匀给了别人。
此后,村里也不是没想过外迁。但外迁首先要换地,找谁换?一村之力办不了,外迁的事就搁置下来。
这次黄河滩区迁建,村民从大喇叭里听到消息,只用一天时间,全村140多户全部签字同意。裘延雷说,一直想迁出“水窝子”,大家这股劲憋了几十年啦。
这次迁建,黑里寨镇选了一处上好的地块。记者今年4月底采访时,新楼房已开始内部装修。8月15日记者再次采访时,他们刚刚抓完阄,还没领钥匙。秋收之后,郭王村老老少少就要搬离滩区,住上新楼啦。
多年来,一直想搬出“水窝子”的,不只是郭王村。
1996年洪水后,菏泽市东明县菜园集镇洪庄村也外迁了一次。地是村里1.3:1换的,政府建好瓦房,一户交3000元,全村都住过去了。但两年后就开始回流,全村180多户,现在回来了三分之二。“一个是种地远,得跑4里多地;再一个只有3间房,添丁加口不够住,配套设施也不健全。”洪庄村党支部书记鲁双德说。
而今,这次搬迁与上次大不一样。新村台与洪庄村仅一路之隔,离村50米,学校、卫生室都有,村民个个支持。“每人1万元的自筹金,全村4天就交齐了。”鲁双德说。
碱蓬发了一茬又一茬,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滩区迁建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壮丽景象。
时隔大半年,再次见到赵庆运老人已是在他的新家。四楼,三室两厅两卫100平方米的新房,就在济南市平阴县东阿镇政府驻地,紧挨着中心卫生院和小学。老伴在旁,曾孙绕膝,75岁的老人笑容满面。
2019年10月,记者在大河口村赵庆运的老屋中与他第一次见面。大河口村在黄河与浪溪河交汇之处,村名也由此而来。老人清楚地记得,全村老少被泛滥的黄河水追赶,村庄被迫三次东迁。努力了几十年,黄河水患依然在身边,村里的房台一天比一天高。
“这次赶上滩区迁建好政策,全家住上了新楼,政府还给添置了很多东西,有马桶、燃气灶、壁挂炉。”赶在2020年春节前,赵庆运老人和同村其他人家一起搬进了新小区,“有电梯不用爬楼,冬天暖气暖暖和和,孩子们回家次数也比以前多了。”
大河口村党支部书记赵化生说,如今黄河岸边的大河口村已成为历史,村庄旧址整理出来的100多亩土地全部流转给了种粮大户。
郭王村、洪庄村、大河口村变迁的背后,正是这一场正在进行的山东省黄河滩区脱贫迁建。
山东干部群众难以忘记,2013年11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菏泽市调研,专门同菏泽市及县(区)主要负责同志座谈,共同探讨扶贫开发和加快发展的良策。2019年9月18日,总书记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上强调,共同抓好大保护,协同推进大治理,让黄河成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
山东省委、省政府牢记总书记嘱托,坚决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部署,站在全局高度,立下愚公志,誓啃硬骨头,全力破解黄河滩区居民迁建这一世纪难题。省委书记刘家义强调,解决滩区群众脱贫迁建、安居乐业问题,事关党中央利民惠民政策能否落到实处,事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能否实现,事关滩区群众能否摆脱“三年攒钱、三年垫台、三年建房、三年还账”的恶性循环,这是各级党委政府的政治责任、历史责任、感情责任,绝不能让滩区群众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程中掉队。
济南市省府前街1号,省发展改革委滩区迁建推进组,屋里电话不断,从7个省直部门抽调来的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推进组工作人员给记者讲了一个细节:《山东省黄河滩区居民迁建规划》2017年5月上旬启动编制,8月1日由国家发展改革委正式印发,从上报到获批仅历时41天。审批之快,足见中央和我省对黄河滩区居民迁建工作谋划之久、推动之切。
规划一发布,喜讯在千里黄河滩区传开:用3年时间,通过外迁安置、就地就近筑村台、筑堤保护、旧村台改造提升、临时撤离道路改造提升等5种方式,到2020年年底全面完成60万名滩区群众的迁建任务!
破解百年安居难题,山东省委、省政府表示,“砸锅卖铁”也要办成。
放眼全国——2020年所有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将一道迈入全面小康社会。聚焦山东——2017年地方财政收入超过6000亿元,国家战略、市场规模、人力资源、创新驱动“红利叠加”,共圆滩区群众百年安居梦,山东有了比以往更为有利的条件,也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担当。纵观时代——2015年底,山东在全国率先基本完成土地确权登记颁证工作,为大规模调地打下基础;2017年底,全省常住人口城镇化率突破60%,土地经营规模化率超过40%,农民离开土地后,人有去处、地有所托;土地增减挂钩、专项债券等政策,则为迁建筹资拓宽了渠道。
“滩区居民迁建,可谓顺应民心、顺应时代,是山东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的必答之题。”省发展改革委主任周连华说。
站在外山控导工程上远望,黄河在济南市平阴县玫瑰镇外山村西侧“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打着旋儿滚滚向北,河道最窄处只有270多米,别有一番风景。
外山村围着“外山”成村,有水有山。但是,这个山的最大用处,是黄河发大水时可以往山上逃。那时四下都是水,外山沦为孤岛。如今,村边的黄河水位较以前下降了2米多,水患看似已成昨日记忆,但村民们还是坚持要整村迁到10公里外的安置新区。外山村党支部书记李庆军说:“这儿风景确实很美,但黄河水患威胁一日不消,我们就不得安宁,必须得搬!”
涝年挖沟,旱年造船。2003年之后,黄河已经17个年头没再发过大水。在滩区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的心中,黄河水患似乎成为一种“传说”。“这种麻痹大意和侥幸心理万万要不得!小浪底工程确实对调节黄河水沙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小浪底以下现在还有无工程控制区,一旦这一区域下暴雨,黄河下游发生大洪水的威胁依然存在,黄河依然有出槽漫滩的危险。”山东黄河河务局总工程师崔节卫说,黄河来水有周期性,久旱必有大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黄河滩区居民迁建极有必要。
记者在蹲点采访中发现,滩区迁建问题之所以难,难在群众的安居梦与黄河行洪、脱贫攻坚、全面小康、乡村振兴、新型城镇化、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等诸多课题交织,解决需要更多的实招硬招。挑战,前所未有。
碱蓬从不畏惧挑战,生存的土壤盐碱度越高,茎越壮、叶越红,红得似火,红得像旗。
一年之隔的两种方案,记录了山东滩区迁建大加速的过程:2016年,在脱贫攻坚框架下,山东计划采用就近筑村台这一种方式,从2017年到2025年分两个阶段,用8年时间基本解决25万滩区居民的安居问题;2017年,滩区居民迁建上升到国家层面,工期从8年骤然缩减为3年,涉及人数从25万扩展到60万,安置方式从1种增加到5种。
“我参加工作30多年,这项工作的难度之大前所未见。”菏泽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局长、东明县委原副书记季士峰说,“使命光荣、任务艰巨,只有我们共产党人才有魄力作出这样的承诺。”
全省黄河滩区脱贫迁建专项小组的名单也变了三变:成员单位从21个增至38个,再到42个。记者在采访中感到,省、市、县、乡、村五级同频共振,可谓“千军万马战滩区”。
千里黄河滩区,指挥部建在了大堤旁,建在了村台上。
菏泽市滩区迁建指挥部,就设在东明县的黄河大堤边上。初夏时节,登上大堤,极目四望,一片郁郁葱葱。“指挥部指挥部,就是要建在最前线。”菏泽市发展改革委党组成员、黄河滩区迁建办原主任范同建对记者说,迁建虽苦虽累,但每当工作到深夜,出来透个气,夏天听听蛙鼓虫鸣,冬天仰望满天星斗,想到能给滩区群众一个安稳的家,再苦再累也值了。
这次滩区迁建,中央和省里的补助政策力度也是空前的。据规划,滩区居民外迁和新建村台人均补助3.49万元,户均达到11.78万元。周连华说,比起水库移民、易地扶贫,这是国家各类工程中支持力度最大、政策最优的。
迁建需要真金白银,需要铁的担当。记者看到几组数据:启动滩区迁建的2017年,济南市长清区年财政收入20.4亿元,兜底安置小区拿出4亿元;淄博市给高青县187.53亩新增建设用地指标,并按人均1万元补助了5260万元,专项支持高青县滩区迁建;济宁市给梁山县滩区迁建工程用地指标888亩,按照当时的指标交易价每亩30万元左右算,折合资金约2.7亿元。
“以前各项涉农资金对滩区‘能避就避’,这两年变成了‘能投尽投’。”东明县黄河滩区脱贫迁建指挥部产业组副组长李洪义告诉记者,2018年、2019年,东明县的农业基础设施项目、产业扶贫资金,大部分投在了滩区。
滨州市滨城区市中街道新农社区,党总支书记许海波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张黄河滩区水系综合治理施工图。滩区内黄河槽和大堤都高,中间的土地排水不畅,一下大雨就成了涝洼地。“印象中,以前从没有安排过水利设施建设,但今年上级仅在我们街道这一段就投了1200多万元,6月底前基本打通了两条东西向的主干渠、四条南北向的强排沟。”许海波对记者说,滩区地今后涝能排、旱能浇,他对滩区发展更有信心了。目前,滩区内正在组织大规模流转土地,以龙头企业带动或村党支部领办合作社的方式,发展高效农业。
不到黄河边,根本不知道迁建工作量有多大。“大迁建需要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季士峰说。东明县新建24个村台,清理村台用地1.8万亩,转移群众1611户,迁坟5503座。每个上台的村庄都要调地,村与村调、队与队调、户与户调,地有远近、有好孬,没有强大的组织能力,根本办不了。
“淤筑村台用的是黄河泥沙,东明县最多时在黄河里布了102艘抽沙船。”季士峰说,遇到狂风,拳头粗的钢缆都拧成了麻花。
滩区迁建,42个部门拧成一股绳,力量今非昔比。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全省生态环境部门主动作为,积极向建设单位提供政策支持和技术评估服务,对滩区迁建项目开通绿色通道,优化审批流程。截至目前,滩区迁建项目环评按时办结率达到100%,沿黄各县(区)工业园区规划环评执行率达到100%,滩区饮用水水源保护区(范围)划定率和防护工程建设率达到100%。有了良好生态作为强大保障,全省滩区迁建步伐更加稳健。
在东明县长兴集乡竹林新村,毛吉志老人对眼前滩区发生的一切很感慨。2010年,当竹林新村经过6年建设,搬上航母般的大村台时,他们还是少数“幸运儿”。现在,周边的村都要上大村台了,建设标准比竹林新村还高还好。老人说,竹林新村不怕被比下去,这证明国家富强了,他打心眼儿里高兴。
沿着黄河顺流而下,9月的黄河入海口,碱蓬已经由绿变红,别有一番风情,呈现出一幅壮美画卷。